总部经济与海南崛起

张鹏 

《总部经济时代》著作人、中国总部经济战略设计研究院院长、教授

2015年4月11日于海口的演讲

第一个问题，海南能不能搞总部经济？总部经济在北京、上海、广州、深圳可以搞，在美国纽约可以搞，在英国伦敦可以搞，在香港可以搞，新加坡可以搞，在海南这个地方能搞吗？从我们2003年在北京创建我国第一个总部经济项目——北京丰台总部基地开始，已有10多年了。如果要从全球范例来看，似乎很多总部经济项目都是在一些经济实力雄厚、物质条件富有的地方。像硅谷是IT总部经济，华尔街是金融总部经济，好莱坞是影视文化创意的总部经济，西雅图是高端装备制造业总部经济，伦敦的金融城也是金融总部经济，日本的东京、法国的巴黎、德国的法兰克福、香港的中环等等，都有各自无与伦比的优势。中国十几年来也有了北京CBD、上海陆家嘴的国际商贸总部经济，中关村的IT微电子行业总部经济，西单金融街的金融总部经济，包括深圳的罗湖、南山的硅谷，武汉的光谷，广州的珠江新区CBD国际商贸中心……这些地区给人的印象好象是经济实力特别发达，各种物质配套条件都是国际一流。对于海南来说，我们似乎感觉到没有办法和这些经济发达地区相比。但是问题不能表面去看。

世界历史上任何一个大国崛起，都是从海洋崛起开始的。海南有4万平方公里的陆地，200万平方公里的海洋，处全国第一。我们只有三个市，虽然经济规模滞后，但人均GDP靠前。发展速度与沿海比，不在前茅；但在全国靠前。三产中服务业占优，敢想敢干，这一点，在全国领先。海南历史上是蛮荒之地。现在翻天覆地了。特别是“一带一路”的提出，中央对海南寄予厚望。

    现在海南提出搞总部经济。总部经济是靠什么搞起来的？是靠物质条件吗？还是靠其他条件呢？物质条件包括经济总量、资源配置、城市化程度、金融条件、产业条件、人口文化教育等一系列社会条件。先拿几个全球著名的总部经济形态做个比照。

    总部经济是理论，总部基地是实践。深圳是我们国家一个新起的总部经济城市，现在是仅次于北京、上海的第三个总部聚集的城市。可30年前不过是个边境小镇。北京中关村IT产业的总部基地，30年前是个听到狼叫的西郊荒村，现在给国家纳税占全国总税收6%，年产值数万亿。再说美国，世界上最发达的总部经济形态就是硅谷，硅谷在全球经济实体排名前九位，二战之后就是一个农庄，生产橘子和老母鸡的地方。凤凰城是美国墨西哥州的一个航天航空的总部基地城市，在二战以后是一片沙漠，连一滴水都没有，风吹石头满地滚，寸草不生，鸟都不飞的地方，现在成为我们这个星球向宇宙发射飞行器最多、最发达、最有潜力的绿色城市。再看正在崛起的总部经济的萌芽。义乌是十几年前还是不为人知的浙江省的小县城，生产拉锁、袜子、标签、打火机的地方，但现在变成全世界最大的家庭小商品生产、研发、消费、贸易的总部基地的雏形。全世界几千家小商品行业的总部，包括研发总部、生产总部、贸易总部、金融总部统统都集中在那个县城。大家都去过北京，知道宋庄画家村，还有一个798工厂。他们在十几年前都是一片被人遗忘的废区，但这两个地方现在变成全球最大规模的艺术家聚集地。聚集5千多原创画家，国外投资家把它们冠以“中国”称号，叫“中国宋庄”。

大家想一想，创建总部经济事业，所谓的物质条件，他们和我们美丽富饶的海南相比又怎样呢？这些城市有的变成全球竞争力排名第一，有的变成全国最大纳税户，有的是在全球国家经济体中占有第七位的排名，有的成为了世界最大的航天城，有的成为了全球最大的小商品基地，有的成为享誉世界的艺术家村。他们过去全是穷人，都是穷地方，他们的成长都没有超过20年！但是，他们当中没有一个可以跟海南岛的条件相媲美。第一个问题，我们应该得到答案了。

第二个问题，如果海南能够搞总部经济，首先我们要搞明白到底什么是总部经济？现在全国喊着搞总部经济的成千上万，但据我们考察，大部分地方搞的都不是总部经济，而是传统经济。某些政府官员，银行家、投资者，企业家，他们从第一天开始，就没有搞清总部经济概念。到底什么是总部经济？毛泽东说过，看问题要看实质。由此及彼，由表及里。不能光看事物外型，不能光看高楼大厦，要透过现象追索本质是什么。我们先看看这些现象，美国硅谷、华尔街、好莱坞、西雅图、伦敦金融城、德国法兰克福、法国巴黎、日本的东京、新加坡，包括上海陆家嘴、北京金融街，这些都是总部经济形态，他们好像都是高楼林立。那么高楼聚集就是总部经济吗？我们拿鸡蛋比喻，鸡蛋是什么？是圆球还是硬球？如果是圆球和硬球的话，那能不能得出鸡蛋就是鹅卵石，鹅卵石就是鸡蛋呢？错，鸡蛋和鹅卵石肯定不是一回事，鸡蛋的本质我们打开来看，是母鸡的卵，是孵化生命的蛋白质，绝对不是鹅卵石。可现在我们很多政企金融界领导都把鸡蛋壳当成总部经济，把砖头瓦片当成总部经济。他们堆砌的，不是总部经济的高端智能，而是砖头瓦片。世界城市学大师讲过“城市是人类的器官”，我国城市学权威也说，城市是“人的故事”。他们的观点和我说的“总部经济是人的经济”，是“现代人类的高端智能的极化与聚集”这种观念，说的都是一个道理。

一个国家和地区的经济或产业或行业的结构，可以用金字塔进行比照，分成高、中、低三个层次。中、低端，是传统行业热衷开发的焦点。总部经济以智能聚集为特点，占据最上面的部分。总部经济在国民经济中由于占据着产业链的高端位置，它给国民经济带来了什么呢？如果在发达国家，总部经济的产值在国民经济中可以占到百分之六十到七十；如果是美国这样的国家，总部经济虽然占的面积不到百分之几，但华尔街、硅谷、曼哈顿CBD、好莱坞、西雅图、芝加哥，这些地区总部经济创造的财富，占到整个国民经济的80%以上。中国到目前为止总部经济产值占百分之二十左右，北京去年有一个头版头条，说总部经济在首都经济中占比占50%。上海我估计也差不多。这两个城市再加上广州、深圳一起，在整个国民经济中不到20%。在贫穷国家总部经济是零。我国在二十多年前也没有总部经济形态。到今天国民经济的百分之八十还是传统的、松散的、高能耗的、资源高耗费的、低附加值的劳动密集型的传统形态，它在我们国家的经济总量占到80%。就是靠人多挣钱，靠体力挣钱。在发达国家是靠脑力、靠创意、靠总部经济创造财富。从这里可以想像，如果我们像美国一样，把总部经济的比重提升至整个GDP的80%的话，那么，我们又是一个什么样的情景呢？

鸦片战争前我国经济总量世界第一，制造业全球1/3来自于中国，金融实力世界第一。甲午海战之前，我们仍然是世界第一，海军实力亚洲第一。仍然挨打！说明数量抵不过含金量，木船抵不过铁甲舰，风帆抵不过蒸汽机，体力抵不过脑力。现在我们刚刚才进入数量上的世界第二，这样的状态，值得我们自满吗？

发展总部经济是大势所趋。当年我们打造中国第一个总部基地，占地面积1.5平方公里，荒芜人烟，听了我讲总部经济，许老板说我把他的思想颠覆了，让我做他的军师。我说我颠覆了你，你怎么让我做军师呢？他说正是因为你颠覆了我，所以这个军师非你莫属！这样我才留下来。如今他自称总部经济的鼻祖，到伦敦去搞他的总部基地去了。当年我们的成功，全赖北京市政府王岐山市长、刘琪书记的鼎力支持，市政府决定把总部经济作为“首都经济发展的方向”并写入政府工作报告。随后上海、广州、深圳各大城市纷纷效仿，把中低端产业迁出城市，只把总部留下，变成总部聚集的花园。

总部经济理论已经十几年了，但是观点说法不一。一个错误的观点认为总部经济就是高楼大厦经济，是各种物质条件的集聚。这是最普遍的一种错误说法。他们把总部经济排名，北京第一，上海第二，一个个往下排，所依据的条件就是城市聚集的物质条件、交通条件、网络条件、金融条件、生活条件、楼宇条件，环境条件等等。他们觉得这样才够总部经济。我们认为早期的这种观点只看到了表象，并没有抓到事物的本质，现在雾霾最严重的就是京津冀，为什么？首钢总部还在北京，工厂撵到京津冀了，但是稍回头雾霾又回来了。我这次来的时候，飞机几乎没有办法起飞，我们天天都戴着口罩。很多人为什么跑到这边买别墅，就是这样的原因。仅仅满足于把总部留在大城市，把其他中低端产业赶出去，得到的结果就是今天看到的。在卫星上都能看到很多高楼大厦堆积在一起，中国的鬼城遍地。我们在渤海边买一套房子，住在楼顶看着对面就是所谓的第二陆家嘴，第二个浦东，可是，等到头发白了，对面的楼是盖起来了，却是黑压压一片。楼的高度和陆家嘴一样，人口的密度和沙漠一样。再就是鄂尔多斯，很多。鬼城。在这就不点名了。物质条件都很好，但是欠下一百年债，某些政府连工资都发不出来。我们认为总部经济是人的经济，是高端产业聚合的地方，不仅是高楼大厦聚集之处，也不仅是物质条件聚集之处，它是高端人才密集的地方。不是大楼密集，而是大师的密集。这是从2003年开始到现在，我们国家两院一委总部经济课题组始终不渝坚持的观点。当然，真正能够理解它的不多，包括省长、市长、集团老总、银行行长，真正能够理解这一点的很少。总部经济的概念和定义到底是什么？答案是：“总部经济是指现代人类在单一产业价值观指引下的经济活动中，高端智能的大规模极化与聚合”。

总部经济引领着全国城市化的进程，它是城市化运作的火车头。有摩天大楼是好事，是一个城建的标志，但它不一定非得靠高楼大厦不可。关键是谁在里面办公？微软和苹果，都是在车库里诞生的。美国硅谷的面积1500平方公里，基本看不到一个高楼大厦，乡村中的小镇，小镇中的乡村，一个田园城市。好莱坞1200平方公里的布局，都是集中在山坡上，没有所谓的大都市条件。纳斯达克是个虚拟的金融总部经济的视屏，连个楼都没有，地皮也没有。纽约的双子星总部大厦，9.11的时候被炸了。楼虽然没了，总部仍在，总部的人还在。所以，总部经济说的不是物质，是人，是人脑袋里的思维，高端的思维。飞机飞多高，潜艇潜多深，火车跑多快，云计算有多大，数字化有多么发达，不是司机、技术员决定的，而是由设计师和决策层决定的。我们的蛟龙号入海七千米，难道说是蛟龙号驾驶员的本事吗？不是的，是创意、决策、指挥。这三者，构成了产业价值链的高端。

人类的大脑靠一个是不行的，必须若干个大脑聚集在一起，产生总部经济聚集效应。由于思想的碰撞，把很多的战略资源吸纳进来。举个明显的例子，博鳌会议的结果是什么？给我们带来了发展。聚集高端智能是总部经济的奥妙所在。碳高密聚集就不再是木头，而是钻石。芯片聚集就是电脑。原子核聚集就是从聚变，到——裂变！

下面我讲“单一产业价值观”是什么，这个不用多说，好莱坞是搞电影的，不能种白菜，硅谷是搞微电子的，不能造飞机，华尔街是搞金融的，不能去搞火车。我国中关村也是单一的，西单金融街也是单一的，陆家嘴和大北窑CBD也是单一的，宋庄、义乌都是单一的。单一的产业，单一的价值观追求。这样，真理就变得越来越崇高、伟岸。说白了，我们为什么能够建立新中国，能够发展到今天，毛泽东思想，单一的，只有一个思想。两个思想出来，就得打架。

我写的书叫《总部经济时代》，搜索总部经济词条，维基、百度，都会提到我的名字。2003年在首都大会堂我讲总部经济时代来了，但没有反映，现在总部经济在全国遍地开花。2006年，我警告金融危机来了，在珠三角说台风要来了，你们还不知道台风是什么。喊了三次，没人搭理，最后一半企业倒闭。所以，我们认为人类已经进入一个新的时代，不再是我们过去以往的那种传统的经济模式，这个模式现在要转型。如果我们没有意识到这个时代的来临，没有意识到这种新模式已经来到我们身边，那你肯定吃大亏。2005年我们提出“黄河三角区”概念，做《中国黄河文化产业总部基地》规划，帮地方政府意向融资106亿，前年国务院终于把“黄三角”作为国家战略；2011年国家发表建国以来第一个海洋经济文件，我们恰好在此时规划完成了《国家海洋总部基地》，并获得青岛政府颁发的“全国最佳总部经济策划奖”；去年初习主席考察武陵生态山区的时候，正巧我们与当地政府签定规划《武陵片区全生态产业总部经济战略》协议。总之，我们必须永远紧跟时代的节奏，顺时而为，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最后，海南如何发展总部经济？最近听说海南省正在委托国家住建部修订《海南发展规划》。这是件好事，计划是成功的一半。但不能就事论事。海南的规划，一定要跳出海南。南海的规划，一定要跳出南海！设计大师们，必须站在全球的高度，站在一带一路高度，站在西太平洋的高度上，重新审视海南和海南岛的一草一木。中国南海是一个巨大的轮子，它不仅是陆地上3.8万平方公里这一点。海南岛是岛，什么叫岛？没有南海就没有海南岛。在这个岛上，南海总部经济就是这个车轮的轴心。多年来，我们没有做好这篇文章，时代变了，现在危机四伏。中国的南海需要一个抓手，需要一个总部经济做为核心，海南岛就是中国南海不沉的航空母舰，是南海的轴心。它所拉动的区域绝不仅是海南岛这片陆地，而是全中国大半个海域。海南省不仅是旅游省，更应该是海洋大省、海洋强省。我们说了，任何一个强国首先从海洋崛起，南海不崛起，中国怎么崛起？如果是这样来看问题，中国所有省份的资源都没有办法和海南省的地位相比。所以，海南岛应该做中国南海的总部基地，这是历史的选择。不是哪个人的选择。

    南海总部基地，应该做哪些事呢？南海国家高端海洋产业。南海高端产业包括什么？就是南海的高端工业、南海的高端农业、南海的高端服务业、南海的高层次旅游，不光是海南岛的旅游。南海的高端文化产业——海洋丝路历史、文化、艺术，南海的高端科技研发，南海的新兴能源、比如说可燃冰，南海高端航运，南海的现代金融业，我们海南早就开始谈面向国际的金融体制改革，还要做下去。南海的高端渔牧业、高端养殖业、更不用说了；以及南海的高端装备，天上飞的、海上漂的、水里走的、南海天空陆地人文军事经济文化等等；还有南海高等教育，南海高端信息、南海大数据，云计算、物联网，电子商务，多少数据，在哪里计算，哪里统计，怎样服务？这些东西都是南海战略型资源，都需要凭借南海海洋总部基地的高端智能规模化的极化与聚集实现战略支撑。如果没有这么一个强大的总部基地在南海诞生，中国南海的海洋权利和海洋腾飞的中国梦，如何实现？！

今天，海南的又一次历史机遇来了。面对东南海域的国际态势，海上丝绸之路比陆上丝绸之路更有开发的价值，中央对海南寄予期望。大力发展海洋经济，加快建设海南强省。现在就像我们过去一样，又一次站在一个时代的机遇门槛上，总部经济靠人，靠高端智慧，我觉得海南并不缺人才，也并不缺一些高端智慧，我们在座的各位领导都是从一开始改革开放拼杀到今天的。我们这里并不缺敢想敢干的人才，不缺思想，不缺勇气。缺少的其实就是一个历史性的决策。

未来的世纪，是海洋的世纪，是海南的世纪；

海南一定要抓住历史机会，让自己强盛起来！

中国总部经济战略设计研究院

中经国发（北京）规划研究中心

国家“两院一委”有关机构联办

总部经济课题组 负责人：张 鹏

2015年4月18日 于海口